-三分醉-

火，漫江的大火，东吴人的怒火，烧破了苍穹，焚毁了他的斗志，也将那人的梦想一并沉入冰冷的江底。他麻木地望着一川烈焰，心好似掏空了一般，无知无觉。漆黑无神的眼映着江火，明灭无常，幽深得可怕。

不自知地，却将心声漏了出来：“若奉孝在……定不始孤……至此矣！”是从何时，这一霸者的自称已不再是自称？是从何时，孤，真的好冷……

忽地眼前闪过一道青影，目光一凝，便再也移不开。是谁？这样熟悉得可怕，也这样熟悉得不可置信。他的手在颤，他的心在颤，连同他的声音，也一起震颤：“奉孝？！”

那人回过头，正是魂牵梦萦的容颜，苍白的脸衬得眸子极深，倒映着在火光中明灭不定的自己，狰狞可怖。

他猛冲到那人跟前，举起手，却停在半空，只是痴望，那人亦转过了身，仔细看着他，不见悲喜。他本想要拉那人入怀，却唯恐如梦般一触即散。可笑，他，竟不敢。

“奉孝……当真是你？”凝望许久，用尽全身力气却只艰涩地道出这么一句。极轻的，仿佛连自己都不曾听到，好似清风擦过耳畔，投进火场便霎时吞没，之后只余自己的心跳和着那江上燃燃作响声，不息不止。

那人不答，只是一笑——就这么两眉一展、嘴角一弯地笑起来——却教人感受不到任何欢欣。但他恍作不知，只贪婪地看着那人的笑。哪怕，多一刻也好。

“明公……”风中火中，命中忆中，亦是极轻一句，却好似连着天地的叹息，撞进魂灵，“天意……”

余音飘渺，竟是渐渐远去，细看，那身影正在火光中渐渐散去：“奉孝！”

那人低头看了看自己，抬头望进他的眼中，又是一笑，还是往昔的笑容，染上鲜活的喜悦，鲜活得，如同往昔。就在几近消散的那刻，那人双唇一抿一启，无声地说了两个字，而他却听得分明，泪，滑出眶，阖眼展颜：“奉孝，你去吧，我听到了……”

——“孟德。”